跳到主要內容

阿星,加油




鷹架交叉堆疊,泥灰四處飄散。釘鎚、電鋸的節奏,此起彼落迴盪在空曠的工地裡。

頂樓正在灌漿,震耳欲聾的引擎幫浦,把混凝土從一樓的預拌車中打上來,泥水四濺,把每一位工人都上了彩粧。

瘦削的唐文星,身手矯健地在鷹架上攀爬,幾百公尺的高空,他從這樓爬上那樓,一點也不吃力。他的兩眼專注在板模上尋索,右手從腰帶上一排工具裡摸出一把鐵鎚,左手從帶子裡摸出一跟長釘,往板子的接縫處紮實地釘上,為昨天的工程稍加補強。

這棟十二層的大樓,主體工程已經接近完工。阿星今天的任務特別輕鬆,只要巡視板模是否牢靠,確保頂樓灌漿順利進行。

「這個月我都在土城這個工地,下禮拜會到景美另外一個工地。」阿星看著即將完成的大樓,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

三次入獄


趁著工期的空檔,阿星中午回到家裡,把工作服換下,梳洗一番。四坪大的房間裡一張雙層床,桌上放著一張客戶委托他設計的室內設計圖。

兩個女兒就住在對面房間,一個還在讀書,一個已在工作。這個家對阿星而言是異常珍貴的。阿星說:「兩個女兒從小看我進進出出監獄,十幾年來像沒有父親一樣。現在他們願意接納我,和我住在一起,我要補償他們所失去的父愛。」

任誰也看不出來,每日辛勤工作、樂觀喜樂的阿星,曾有一段頹唐的過去,令他不堪回首。阿星說,他曾經是一個煙毒犯,他年少時從施打速賜康開始,到吸食嗎啡,十多年的黃金歲月都在牢中度過,前前後後進出監獄三次。父母花了大把的錢,用盡各種方法為他戒毒,但都沒有用。最後連妻子、兒女都放棄了他。

阿星看著桌上妻子的照片說:「太太的去世,讓我很受打擊。‧‧‧‧‧‧。她沒來得及看到我的轉變,我們再也無法重新來過‧‧‧‧‧‧。生命真是短暫,我要好好把握所剩的時間,作一個有用的人。」

 四根釘子


阿星對著鏡子,梳著頭髮,他下午還要到更生團契,與義工一起到晨曦會探望戒毒者。

「我現在沒事就會到更生團契去,當義工或找他們聊天。我很喜歡到那裡‧‧‧‧‧。」 阿星第一次接觸更生團契,是在第三次入獄的時候。那時他戒了又犯,犯了又戒,出獄沒多久又回籠。他對自己,對生命已經澈底絕望了。他心中充滿了恨,在獄中自殺數次,都沒有成功。阿星回憶說:「就在我對一切都絕望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孫越、寇紹恩來獄中傳講的福音,他們說:『你對自己失望嗎﹖你對人生絕望嗎﹖為什麼不試著讓耶穌來改變你﹖』我那時受到很大的震撼,我心想:『為什麼不試試看呢﹖』於是我開始接受基督教更生團契的聖經函授課程,也開始接觸基督信仰。」

戒毒是一件痛苦的經歷,阿星說,獄中盛傳一句話:「要戒毒,除非四根棺材釘,釘下去,才有可能。」對煙毒犯而言,出獄後才是最大的考驗。他回憶第二次出獄時,走投無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以前的老朋友拿幾萬圓給他花用。來的快去得也快,他沒幾天就花完了,結果又回到以前的老路。

在試了許多戒毒方法後,他萬萬沒想到,讀聖經、禱告,這麼簡單的動作竟然就可以戒毒,他說:「我終於明白原來戒毒是要從心裡開始戒,心毒才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兩罐蜂蜜

穿過擁擠的街道,阿星帶著兩罐蜂蜜,來到位於新生北路巷子裡的更生團契。更生團契不到三十坪的辦公室裡,有六位工作人員。從當義工開始進入更生團契的徐玉枝,正忙著回信給監獄受刑人。她看到阿星,就像看到老朋友一樣。阿星說:「在獄中就是她常寫信給我,鼓勵我。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這麼關心我。她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卻願意這樣付出,我後來知道是因為上帝的愛使她這麼做的。」

同是「更生人」的阿勝,這時也來到團契。他目前從事通訊業務,今天忙裡偷閒來到團契幫忙摺信、裝信封。阿勝曾經是煙毒犯,坐牢數年,出獄時和阿星一樣,遇到眾叛親離,走投無路的窘境,在更生團契的幫助下,他們都住進中途之家,現在都有了穩定的工作,每個禮拜二晚上也都固定在西門町靈糧堂聚會。

一通電話                  


晚上,阿星與阿勝不約而同地來到位於永和的中途之家。

每天晚上下了工,阿星都會到這裡坐坐,和這裡的弟兄聚聚,阿星說:「我很喜歡來這裡,這裡就像我第二個家一樣。」

曾是竹聯幫的阿榮,還有目前在校園團契工作的阿民、阿仁、以及在西門丁靈糧堂擔任行政同工的阿溢,七、八個人也都回來了,三十幾坪的公寓房子頓時熱鬧了起來。阿仁會燒一手好菜,他準備一些水果點心,大家泡壺茶彼此話家常。

「若不是中途之家,我現在可能不會在這裡。更生團契就像我的再造父母。」阿星說:「我出獄那天連回台北車費都沒有,更生保護會照規定只能給我五百元車錢,家人也不再接納我,沒地方可去,沒得吃、沒得住,認識的只是以前的壞朋友‧‧‧‧‧。我不想再回到以前,我該怎麼辦呢﹖」

阿星回憶說,就在沒有任何辦法的時候,他想到在獄中一直寫信幫助他的徐玉枝。那天晚上阿星撥了電話,電話一 接通,阿星的眼淚就嘩啦嘩啦地流下來。阿星激動地回憶說:「我那時哽咽地幾乎話都說不出來,我只說了一句話:『我無路可走了,請幫助我。』然後就一直哭一直哭‧‧‧‧。」

現場的弟兄們都靜靜地聽著阿星的描述。他們都深深體會過出獄時被社會排拒、家人摒棄的苦痛遭遇,也都深深明白在黑暗邊緣掙扎的無奈。但現在他們心中沒有埋怨,只有喜樂。他們都很慶幸自己來到中途之家,因著上帝的愛,跨過了這一段嚴苛的考驗,得到了新的生命。

兩種世界

雖然剛到中途之家的時候,阿星以前的情緒仍會浮現,但靠著團契弟兄姐妹幫助,阿星很快地從失望中重新拾回希望。阿星說:「負責人簡金銀二十四小時在這裡陪著我們,每天早上帶我們一起晨更、讀聖經、向上帝禱告。以前我不知悔改,老是認為別人不對,現在知道錯在自己身上,不再怨天尤人。因為上帝的愛,我罪得赦免,因耶穌寶血洗淨,我才知道真正的生命是什麼。現在雖然每天靠勞力工作,賺的錢也不多,但心中有一種真正的喜樂與平安,我覺得這才是最可貴的‧‧‧‧‧‧。」

阿星在中途之家住了一段時間之後,不但有了穩定的工作,還有穩定的教會生活,他的家人都驚訝於他的轉變。阿星接受教會洗禮,成為正式基督徒的時候,他的母親、女兒都到教堂觀禮。他的母親說:「我拜了一輩子的佛,都沒辦法改變他,如今他信耶穌卻得到改變,我一定要看看他所信的上帝,是個怎麼樣的神‧‧‧‧‧‧。」

加油阿,加油!

現在阿星已經搬出中途之家,租房子與兩個女兒一起居住。一個溫暖的家是阿星最大的支持力量。阿星不但找到了生命的方向,也建立起對自己的信心。正如阿星在其他戒毒者面所作的見證:

「生命如同一場競技,我們都在與自己賽跑,雖然難免跌倒,雖然難免有挫折,但那又何妨,跌倒了再站起來。只要方向對了,靠著上帝的力量,未來一切都充滿希望。」

是的,阿星走過來了,道路雖然坎坷,但他願用他的經歷幫助更多迷失的人。他的人生才剛開始,讓我們衷心祝福他----------

     阿星,加油!

文/游慶培/原文刊載於宇宙光雜誌1996年1月號)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我願意-黃國倫的音樂世界

「我願意為你  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這是黃國倫為香港「金曲歌后」王菲(王靖雯)所寫的曲子。這首歌推出後,不但登上排行榜冠軍,也是唱片公司銷售業績最好的一張唱片。這首歌也成為黃國倫在流行音樂創作生涯的轉捩點。尤其特別的是,他是用禱告的方式來完成這首歌。 他是如何用禱告來寫歌呢? 他常説:「流行音樂有很強的意識形態,總是叫人遠離上帝。一個基督徒從事流行音樂工作,是很苦悶的⋯⋯。」這幾年來,他是如何面對信仰與工作中所存在的矛盾,他又是如何解開這樣的心結? 讓我們來聽聽,他的故事。 一、童年 我是個幸運兒,成長過程一直都很順利,而且是家裡的寵兒。 事實上,我沒什麼童年,學校成績雖然一直都很好,但回憶並不精彩,沒有漫畫書,沒有彈珠。我只記得每天都在唸書,唸到睡著再起來唸,唸得很辛苦。 國中時期,在明星學校裡是最好班級的前三名,但我並不快樂。我開始讀一些哲學的書,老實說,我並不懂那裡面的大道理,我只是想尋找一些東西,填補內在的虛空。 二、明星 考上建中後,我開始迷存在主義,讀沙特、卡膠、對這個虛無的世界越來越不認同。早熟的我不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我不唸書,開始學彈吉他。學了兩個禮拜後就成為吉他社社長。我唱歌、寫詩、畫畫,抒發我的情感,我發現在這些方面,我還滿有天份的。 大専聯考,父母不讓我去考美術系或音樂系,我只好讀理科。考上交大後,讀的是工業管理,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當然更不用功,開始玩美術,後來當上美術社社長。 平時我就穿著一身黑衣,戴墨鏡、背一支黑吉他,出入各西餐廳駐唱。喜歌聽我唱歌的人,都要付五、六十元才能聽我唱歌。我常開演唱會,到各大學巡迴演唱。演話劇,畫圖開個展,又唱歌,又寫詩,常是校園裡最閃亮的一顆星。大一就有三個社團要找我當社長,我很不屑。 有一次,同學到我寢室來,向我傳福音。他拿一把吉他,自彈自唱。我毫不客氣地跟他說:「你和弦全部彈錯,拿來,我彈給你看。」 我非常驕傲,套句同學的話,我很「欠扁」,但我從來不在乎他們的想法。 雖然我老是站在人前當領袖,但每次舞台散去後,剩下的就是寂寞,掌聲沒有辦法滿足我。事實上我很憂鬱,沒什麼喜樂可言,對世界沒有信心。將來要幹嘛,未來會如何,我從來都不知道。 三、失去 當兵那幾年,

永恒的烙印---黃立德的故事

一聲巨響!火團像巨龍的魔爪般在四、五層樓高的廠房內迅速竄升--- 黃立德就站在最靠近起火點的位置,爆炸的威力把他震倒在地,隨即昏迷了過去。廠房裡五十公尺內一片火海。 ◼︎工廠 永恆機電是黃立德的父親黃再益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來的事業。就在黃立德考進高工的那一年,他父親的事業進入了最低潮,工廠負債七百多萬,家中沒錢買米,也沒有電。高三那年,家裡的負債劇增至三千多萬,工廠員工從一百多名驟減至剩下兩名。黃立德跟著父親到處向人借錢,半夜起床常常看到父親坐在客廳黑暗角落,獨自嘆息。但作子女的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上帝呀,求你幫助我們吧。」他常常向從小就認識的耶穌基督祈求--- 求上帝幫助他們家度過難關。 服兵役的兩年裡他常藉職務之便回家幫忙,姊姊、妹妹也陸續從學校畢業加入奮鬥的行列。那一兩年家裡的經濟開始有了起色。 在全家胼手胝足地努力下,民國六十八年買下了三芝這塊土地建立了三芝工廠。好不容易熬過了艱苦的十二年,民國七十三年,黃家終於還清了所有的債務。永恆公司的業務也漸漸起飛。 民國七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下午,黃立德在永恆電機工廠指揮產品試俥。這一天為了試製軍方委製的戰車履帶,工廠的機台經過改裝,沒想到試俥沒多久,因為技師的疏忽,焊接的油管承受不了加倍的壓力爆裂開來,油洩出灑在高溫油爐上引發爆炸,黃立德首當其衝。 ■急救 黃立德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心有餘悸,他說:「昏迷了數秒後我被身上的火燙醒。看看身上的衣服還在燃燒,再看看自己的手、腳都還能動,我拚命地在地上爬滾,努力地往廠房外逃命。」黃立德相信這條命是上帝救回來的,當時他心裡充滿感恩。後來當他好不容易爬到廠外空地,他才發現自己全身流著血,手背的表皮像蠟紙一般地翹起,頭髮因燒焦而捲曲,腳上的表皮也因為爬滾全部磨破。 看到捲曲在一旁哭嚎呻吟的員工,他發現情況嚴重,立刻跑到五十公尺外的辦公室尋找救援。 「因為是下班時間,交通壅塞,那天從三芝到竹圍馬偕醫院花了五十多分鐘的路程。寒冬晚上五點,天色昏暗,醫院門口停滿計程車,一群血肉模糊的人必須忍著痛,走進急診室。我讓員工、包商先行急救並安排轉院後,自己才接受急救。」黃立德接著回憶說:「這時我的傷口早已劇烈疼痛,全身血肉模糊,痛苦難當,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七個人當中傷得最嚴重的一個。」當時他全身百分之五十四,三級嚴重燒傷,醫生完成急救處理後只說了一句話:「他

如何帶領敬拜團隊

  游智婷口述 / (註:「台北密集敬拜主領培訓會」是讚美之泉第一次主辦與「敬拜主領」相關的培訓課程,日期是2020年七月廿六日下午15:00到晚上22:00,地點在台北復興堂。課程內容從唱歌技巧與音樂知識、如何選歌、舞台與台風要點以及如何帶領團隊等...。本文內容是當天最後一節課的最後一段,游智婷牧師的見證是讓我最感動的一段,試著把它整理成文字,並取得游智婷牧師的許可,在此分享給讀者。)   帶領敬拜團隊與帶領其他團隊不同的是,它多了一個重要的元素---「音樂」,音樂能把我們的「魂和情感」連結在一起。也因為是魂的連結,在我們團隊當中,姊妹與弟兄的相處要非常小心,男女不可以單獨在同一個房間,否則一定要在一個開放性的空間。敬拜團隊的領導者對這類的事情要非常敏銳,特別是敬拜主領要特別站立得穩,不要認為自己可以免疫,包括我自己在內。仇敵很喜歡攻擊我們,只要擊倒一位敬拜主領,就可能可以分裂教會。    我不喜歡一個人服事,因為我覺得一個人的試探太多。團隊服事可以彼此幫補、提醒。團員會很勇敢的告訴我們,需要改進的地方,這都是我們進步的動力。就像David牧師所說的,身為一位領導者,我們聽到別人的建議,不要感到被冒犯(你感到被冒犯就是給仇敵留機會)。對某人有意見,一定要當面與他聊一聊,說清楚講明白。 讚美之泉的兩次危機   讚美之泉的事工歷經了廿七年(共出了25張專輯),我們也曾遇到過很多的困難。曾有兩次幾乎面臨到瓦解的危機。有許多人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這裡簡單地說明:   第一次危機是同工們對事工的方向有不同的看法,有一群同工希望團隊事工專注在敬拜讚美,有一群同工希望成為基督教藝人(Christian Artist,福音歌手)。要成為藝人是需要行銷包裝、廣告,需要塑造偶像。我個人創立讚美之泉時領受到的異象就是敬拜讚美,那一次的分裂,幾乎有一半的同工離開。     在那之後,我們又遇到另外一個危機,這次是在感情方面受到很嚴重的攻擊。有一位「牧者」來到我們當中,在團隊中傷害了許多姊妹的情感,常常腳踏兩條船,造成不小的分裂。這一次事件,把我們剩下的團員再砍掉一半。2001年,讚美之泉經歷一段非常艱難的時光,幾乎要瓦解。   徹底的破碎   「我沒有辦法。」有一次巡迴演出,敬拜開始前五分鐘,我衝回後台:「我自己都不相信上帝會醫治我,我怎麼可能配領人來醫治?」  我爆哭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