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我還有一張嘴


全國文藝季,台東文化中心的會場上,當節目正要開始,一位穿著卑南傳統服飾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緩緩地被推到台前。
林豪勳口裡含著竹棒子,低下頭用竹棒輕觸電腦鍵盤上的按鍵,全場立即響起他所譜曲的卑南音樂。
筆名一沙鷗的林豪勳,今年四十五歲,十九年前因一場意外,使他從此癱瘓在床,但他秉持著樂觀的天性與堅强的毅力,只憑著一張嘴含著一支棒子進行卑南交化保存工作,這次卑南文藝季,絕大部分節目是他出的點子,包括電腦整理與負責聯絡等繁重的工作。
我們來看看這樣一個殘而不廢的卑南勇士背後的眞實故事。

************************

一沙鷗-林豪勳的故事


像我這樣的人還能做什麽呢
或許可以讓人抬到街上,在路邊賣獎券
人活著總該有些用處吧

赭紅色的磚塊在空中飛舞著。接過一塊,疊上一塊,心中層層堆疊的是家園的夢。
林豪勳站在工地二樓,太平洋上飄來的風,穿過南王村的檳榔樹輕拂在他的臉上。他彎下腰來,準確地接著從樓下拋上來的磚塊。
「要不要休息一下?阿舅。」樓下傳來外甥的詢問。
「還不累。這算得了什麼?」從小就是運動建將的林豪勳對這一點工作根本不放在眼裡,「想當年在台北當兵,我還曾一個人騎單車回台東哩!」東台灣的烈陽無情地炙照在他黝黑結實的肌肉上,汗水從額頭上滴滴溜下,他還是那一副瀟灑的笑容。

要不是母親中風,林豪勳不會放棄在台北優渥的飯店工作。當初他花了多少努力,憑著一 口流利的英、日語才掙得這份工作,飯店的經理非常賞識他,常對他說:「好好幹,在這裡有的是出國的機會。」
出國!對一個廿出頭的年輕人而言,是何等美麗的夢。他現在只想趕快在家鄕蓋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給母親住,然後趕快回台北,搆築另一個屬於自己的夢。

磚頭


林豪勳站起身來,挺直腰桿,用手背拂拭刺眼的汗水。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一顆顆金星在眼前閃爍,他本能地想抓住什麼,却碰觸不到任何東西,胸口一陣懸浮,「糟糕!」他感到自己正如磚塊般往下墜落,他本能地收腹挺腰伸腿,也許像以往一樣翻個筋斗就能平穩落地,但眼前忽然飛來一塊磚頭,爲了閃躱,他無法再做任何防護動作,整個身體硬生生地撞擊到地面。
「快叫救護車!」兩個外甥慌亂地跑來。
「還好,沒有流血,沒有外傷。」外甥們鬆了口氣。
「大槪是脖子扭傷吧。奇怪,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怎麼不太痛?大槪皮太厚了吧。」林豪勳不改幽默風趣的語調自我解嘲地說著。
他想爬起來,雙手卻使不上力量,本能地想用腰或肩膀撐起,只聽到脖子深處一聲悶響「喀」!他感到全身肌肉開始鬆弛,力量像漸駛漸遠的火車一點一點地消失。腹肌的力量完全失去後,就好像千百斤的重物壓在肚子上,呼吸愈覺困難。
「糟糕,這不是普通外傷而已!」林豪勳自知情況嚴重,安靜地癱在地上,不讓外甥隨便移動。
好不容易等到計程車來了,他還淸醒地吿訴著外甥與司機:「一定要先扶住我的頭,身體保持水平……。」一陣手忙腳亂,林豪勳被抬上車子。
「我的身體還在嗎?」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奇怪的問題。
「要去哪裡?」司機問。
「不知道!」林豪勳完全沒有主意。


頸椎


「這傷摔得不輕!」台東基督敎醫院院長譚維義醫師是知名的骨科權威,他看著十幾張林豪勳的X光片:「四、五、六節頸椎受傷,至今在醫學報告中還沒有痊癒的案例。」
「院長,你一定要盡力救他。」林豪動的姊姊林淸美握著院長的手顫抖著說。
「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只是四、五節頸椎掌管心、肺功能,我擔心他的心臟,有可能會衰竭,這一個禮拜將是危險期,如果這禮拜沒有好起來,可能就沒希望了。」
「弟弟傷成這樣,該怎麼向中風的母親交待呢?上帝啊!求祢救救我可憐的弟弟吧⋯⋯。」林淸美看著重傷的弟弟,她不打算把弟弟重傷的事吿訴母親,怕母親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她希望弟弟終有一天會好起來,就算十年、二十年她也要等。

一個頭


一個頭被像鉗子似的金箍緊緊地套著,五十磅的砂袋牽引著酸痛難忍的脖子,脖子以下全無知覺。
「放我出去!我要離開這裡。」林豪勳的心裡吶喊著,天生好動的他,一分鐘都無法忍受脖子牽引的酸疼,「難道我就要這樣永遠被釘在床上嗎?」
護士進來,爲林豪勳注射鎭靜劑。林淸美看著漸漸入睡的弟弟,心如刀割般地難受,她求上帝醫治這可憐的孩子,即或不是,他也求上帝賜給弟弟一顆堅强的心,足以承受這病痛的折磨。
深夜的病房,偶爾鄰床傳來幾聲低沈的呻吟,呼吸也是如此輕。
「放我出去!」林豪勳又說夢話了,驚醒睡在一旁的姊姊,林淸美看了看錶,「兩小時過一點點,該翻身了。」林淸美輕輕地幫弟弟翻身,蓋上被子,用手背摸摸弟弟的額頭:「沒有發燒。」
這是一個寧靜的夜。
「奇怪了,這兩年家裡開飯怎麼家人從來沒到齊過?」母親常常發出這樣的疑問。每次吃鈑的時候除了林豪勳之外,總會有一個人不在家。
林豪勳受傷的事,一直沒讓中風的母親知道,家人們擔心母親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林豪勳出院後時而住在親戚家,時而住在朋友家,由姊姊和外甥輪流照應著。
「紙是包不住火的!母親遲早會知道的。」林淸美心知肚明,但她現在只希望能等一天算一天,期盼弟弟有一天會好起來。



兩隻眼睛


兩隻慧黠的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壁虎,壁虎小心翼翼地接近不知死活的飛蟲。
毎天早晨,兩隻眼睛總是比太陽早起,一直到半夜一、兩點,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打烊。受傷以後,林豪動足足花兩年的時間適應「新」生活。
「我總該做些事吧,不能老是讓別人來服侍我。」林豪勳心裡盤算著:「像我這樣還能做什麼呢?或許可以讓人抬到路邊去賣獎券!賣書也可以⋯⋯。」但是誰願意每天抬他到大街上呢?
半夜翻身時間到了,他儘量不吵醒姊姊,六小時不翻身的痛楚,他還是可以忍受的。
「姊姊多辛苦啊!白天要上班,晚上還要來回奔波照顧媽媽和我,感謝上帝賜下這樣一位姊姊,如果沒有她這個家怎麼辦呢?」
姊姊是這個家第一個接受基督信仰的人,也是影響林豪勳最深的人,林豪勳天天看著姊姊任勞任怨,無怨無尤地照顧著自己,是什麼幫助她能夠堅强地面對困難的環境?
從姊姊的一擧一動中,林豪勳看到基督的愛表現在她身上,林豪勳也漸漸地學會倚靠上帝,重拾起樂觀開朗的天性。不再抱怨環境,不再自怨自艾,但唯一過意不去的,就是對家人的虧欠,他一直想做一些事回饋家人,「人活著總有一些用處吧!」
他開始學著如何看書。眼睛看書很容易,翻書可就麻煩了,他試著用嘴咬著竹棒一頁一頁地翻,翻到哪讀到哪。尤其是線裝書最是難翻,必須讓外甥把書壓扁了才能順利地翻閱。
外甥定期爲他到圖書館借書,哲學的、文學的、藝術的、宗敎的,他什麼書都看,但影響他最深的只有聖經傳道書和老子,這兩本書是唯一可以撫平他心靈的好書。

民國七十三年,外甥退伍回來,林豪勳把家鄕竹林開發加工成工藝品的搆想吿訴他,他咬著筆歪著脖子在紙上畫下搆想草圖交給外甥,他還吿訴外甥如何與廠商聯絡的許多钿節。
終於工藝成品在姊姊和外甥協助下做出來了。花了 一番工夫,生意談成了,第一批成品終於可以賣出去了。但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簡單,這批貨品後來竟遭對方以不合規格爲由,全數退貨了。
「沒有關係,我們把成品一片一片地拆成竹籤,兩頭各打一個洞,可以任意組合。」林豪勳並不氣餒也不退縮,他陸續畫出數種模型圖樣交給外甥到各學校美勞課推廣,結果得到很好的迴響,很多老師都採用這些竹籤成爲美勞課的敎材,很受各學校歡迎。
這是林豪勳床上生涯的第一個事業。

一個鼻子


「嘶……嘶……」氧氣筒連著心肺機,一條呼吸管子穿進林豪勳的喉切處發出低沈詭異的「呼吸」聲。
鼻子已經不管用了。
「肺功能喪失!腎功能喪失,嚴重胃出血……!」醫生們面色凝重地盯著血壓計,血壓計的水銀柱正緩緩地向下滑動。
這次細菌感染引起的倂發症,使林豪勳再次住進了加護病房。林豪勳時而昏迷時而淸醒,他看著護士俐落地更換氧氣筒,心裡盤算著!「一天兩筒,一個月要六十筒。我來這裡有三個月了吧!我竟是靠著近兩百筒的氧氣維持著生命!家境本來就不富裕,這樣病下去怎麼得了!還是早點結束了吧!」眼前又是一陣發白,他沈入了另一個夢境。
「鈴⋯⋯」警鈴聲大作,「血壓降到零了,準備强心針。」林豪勳情況危急,醫生準備急救。
强心針剛打下去,血壓計迅速往上竄升,竟高達二百六十度!醫生眉頭深鎖直搖著頭說:「正常人血壓到一百六十度,腦血管就破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如果他本人同意,我們就準備拔管子了,家屬準備帶他回去吧。」這是醫生第三次宣佈絕望,並決定近日內拔掉他身上的維生系統。
「你是誰?是來帶我走的嗎?」林豪勳恍惚中看到一個人站在玻璃窗外一直看著他。
「你進來啊!我不怕死,你快進來把我帶走,是該結束了。」他看著那人的面容愈來愈猙獰,但卻一直站在門外不肯進來。
「上帝啊,求祢救救我弟弟吧,我知道唯有祢可以救他……。」姊姊跪在林豪勳床前禱吿。

「醒了 !醒了,他醒過來了」林豪動不知昏迷了多久,睜開眼,所有親朋好友、敎會的弟兄姊妹都圍在床邊。
是告別的日子了。
「大家笑笑吧,沒什麼好哀傷的。」林豪勳不能說話勉强擠出一絲笑意,微弱地喘息著。
「死亡不再是那麼可怕的事,死亡只是休息,而且我知道我要去哪裡,我將在上帝懷裡安息。
「撤吧,各位親愛的,再見了。」林豪勳向醫生們點頭示意,用微弱的目光環視親友。醫生們已做好撤儀器拔管子的準備。凝固的空氣,一點點哭泣的聲音。這時人羣中讓出一條路,一位白髮老婦人坐在輪椅上緩緩地被推向床邊,不能說話的他和不能說話的母親目光緊緊地交會著。母親艱難地伸出還能動的左手握住林豪勳的手,炯炯的眼眸中滴下顆顆淚珠。林豪勳看著母親險上堅毅又慈祥的皺紋,多少憐愛與舐犢之情寫在母親險上。
醫生的手伸向林豪勳的喉管,該是拔管子的時間了!
「不要!不要拔喉管。」林豪勳猛力地搖著頭,心裡吶喊著。醫生護士都儍住了。
「母親都堅强地活著,我有什麼權力放棄生存呢?我不能把這悲痛讓母親來承受。」他猛力地搖著頭。
這些日子林豪勳雖然經過無數次危難,無數次的急救,但現在林豪勳心裡已有一顆强烈的求生意志,他要爲母親堅强地活下去,死亡雖不可怕,活下去卻需要更堅强的毅力與信心,像姊姊、母親一樣,他要努力地活下去。
在强烈的求生意志,和醫生不斷地努力下,數月之後,林豪勳脫離了險境,回到母親的身邊。走過死蔭幽谷,他不再害怕死亡,而且更加積極樂觀地面對未來的人生。

兩張耳朵


耳朵的大門是敞開的,蟲子來拜訪的時候可就糟了!
「噯,這護士動作怎麼這麼慢!哎,爲什麼醫生一天才來一次?這是什麼服務態度?」鄰床老人的抱怨聲不斷地灌入林豪勳的耳朵裡。
平均每年林豪勳都要住院兩次,這一次林豪勳又因導尿管細菌感染,發燒不退,被送進醫院。
不知是有意是無意,院方常將他安排在絕症病房內「陪著」難纏的病人。
「喂!你是怎麼了,你怎麼都不講話?」老人看林豪勳許多天來總是一個人靜靜地躺著,偶爾還會哼哼歌。
「你不生氣嗎?老天待人如此不公平!我這麼老了還要受這種罪……喂,你那麼年輕就……你爲什麼都不抱怨呢?」
「受傷生病是不得已的,但我們不該怨天尤人,自己能忍的就盡力忍吧,別人不是生來就必須服侍我們的。何況基督敎醫院的護士們太辛苦了,幫病人擦澡、處理糞便都必須一手包辦,她們太偉大了。」林豪勳從來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口才能夠幫助其他的病人,或許是他們看到像林豪勳如此年輕的癱瘓病人都如此樂觀喜樂地面對生命,看到信仰在他心靈裡面的力量,都會受到無形的感染吧。
「沒什麼好抱怨的,這些都只是過程。做好我們該做的就是了,那天國美好的盼望存在心中,我已經知道自己將來要往哪裡去,沒什麼好怕的,這反而是很喜樂的事,不是嗎?」林豪勳在病房內看著出出入入、來來往往的過客。能夠幫助別人,陪絕症病人平靜地走最後一段路是他最大的心願,他覺得這是他躺在病床上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我還有一張嘴


火車從遠處的田間駛過。林豪勳的床邊有扇落地窗,二樓的視野穿過檳榔樹,一陌陌靑綠的田野延伸到遠處的山邊。
姊姊幫林豪勳剛灌完腸(一週一次例行通便)、擦完澡,還修了面。他勉强擧起右手把胸前的竹棒推至口中,用竹棒在身旁的電腦鍵盤上熟練地打下指令。
「不對,怎麼發不出聲音呢?」他再試打幾個指令,然後在旁邊電話上鍵入電話號碼,詢問朋友有關軟體程式的問題。
「找到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林豪勳找到了問題所在,和電腦相連的音源器喇叭立刻流洩出悠美的卑南音樂。
自從林豪勳學習使用電腦以後,他發現他還能做很多事,只要一支棒子,一張嘴,他可以編曲創作,可以蒐集卑南字典,可以記錄古詩詞,還可以幫姊姊寫公文發給縣政府申請文藝季的經費。
民國八十年內政部開始整理原住民族譜的計劃,他靠著這張嘴和棒子完成了南王村二百六十戶的詢訪記錄工作,領了五萬多元的酬勞,這是他第一筆正式的收入。
「人活著多少有些用處。」林豪勳對未來充滿了信心,他說:「要做的事還有好多,只要上帝還給我時間,我要一直做下去。畢竟我還有一張嘴,我要盡我所能爲家人、爲民族貢獻我所有的力量。」

**************


林豪勳談卑南文化保存工作


小時候,族裡的長輩們都是用日語交談,我十六歲才學會使用卑南語,長大後接觸到屬於自己的文化,覺得有很多東西値得保留。
受傷以後,臥病在床,整日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麼,不想只是依靠家人,但憑我這個樣子又能做什麼呢?
直到我開始接觸電腦,練習用嘴含著捧子打鍵盤,我開始嘗試記錄卑南語彙。每當族裡的老人到家裡來看我的時候,我們常常長聊至深夜一、二點,碰到我不懂的字詞就用線控錄音機錄下來,然後一個字一個字整理,目前已整理了四千多字,似乎已到了 一個瓶頸。
還好卑南語中沒有太多艱難的字辭。師大語言學敎授李壬癸曾說,卑南族發音是屬於最古老的基本發音法,最容易記錄。我現在只用英文字母四個母音,十六個子音就夠用了,會英文的人都看得懂。
後來內政部計劃整理原住民的族譜,這件大工程沒人願意作,他們就找到了我,委託我來作。我以前曾經整理過自己家族的家譜,村裡就有十幾戶是我們家譜裡面的人,蒐集起來自然比較輕省,而且整理一戶可以得兩百元酬勞,當時對我而言是一份可觀的收入。
那段時間裡,我每天打電話一戶一戶地詢訪,幾個月下來共蒐集了兩百六十戶,交差後領了我第一份正式的收入。這份收入對我的意義是相當重大的,它不但給我很大的鼓勵,建立起我的信心,更證明了-人活著,多少都有些用處。
卑南古詩詞的保存工作進行得比較慢,大多數的詩詞都是片片斷斷,各人說法不一。而且現在能聽到古詩詞的機會不多了,去年村裡還有五位老人可以問,現今只剩下兩位,而且兩位都生病了,我也不好意思常請他們過來,就這樣擱置下來了。
我現在整理的卑南音樂,分爲三類,一類是以現代的編曲法改編的傳統曲調,用現代樂團方式演奏,這是屬於平時可以欣賞的音樂(已經錄製成專輯,正與唱片公司洽談版權問題)。另一類是用淸唱保存傳統的旋律,這部分保存最原始的風貌,也是將要消失的部分,必須加緊進行。
第三類就是古旋律不變,但用現代樂器彈奏的曲子。我計劃卑南字典能整理到八千至一萬字左右。有人曾問我字典什麼時候出版,我想大槪沒有出版的日子,我要一直作下去,把這些東西永遠傳承給下一代。

(原文刊載於宇宙光雜誌1994年4月號)

* 更新:林豪勳已於2006年蒙主恩召。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我願意-黃國倫的音樂世界

「我願意為你  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這是黃國倫為香港「金曲歌后」王菲(王靖雯)所寫的曲子。這首歌推出後,不但登上排行榜冠軍,也是唱片公司銷售業績最好的一張唱片。這首歌也成為黃國倫在流行音樂創作生涯的轉捩點。尤其特別的是,他是用禱告的方式來完成這首歌。 他是如何用禱告來寫歌呢? 他常説:「流行音樂有很強的意識形態,總是叫人遠離上帝。一個基督徒從事流行音樂工作,是很苦悶的⋯⋯。」這幾年來,他是如何面對信仰與工作中所存在的矛盾,他又是如何解開這樣的心結? 讓我們來聽聽,他的故事。 一、童年 我是個幸運兒,成長過程一直都很順利,而且是家裡的寵兒。 事實上,我沒什麼童年,學校成績雖然一直都很好,但回憶並不精彩,沒有漫畫書,沒有彈珠。我只記得每天都在唸書,唸到睡著再起來唸,唸得很辛苦。 國中時期,在明星學校裡是最好班級的前三名,但我並不快樂。我開始讀一些哲學的書,老實說,我並不懂那裡面的大道理,我只是想尋找一些東西,填補內在的虛空。 二、明星 考上建中後,我開始迷存在主義,讀沙特、卡膠、對這個虛無的世界越來越不認同。早熟的我不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我不唸書,開始學彈吉他。學了兩個禮拜後就成為吉他社社長。我唱歌、寫詩、畫畫,抒發我的情感,我發現在這些方面,我還滿有天份的。 大専聯考,父母不讓我去考美術系或音樂系,我只好讀理科。考上交大後,讀的是工業管理,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當然更不用功,開始玩美術,後來當上美術社社長。 平時我就穿著一身黑衣,戴墨鏡、背一支黑吉他,出入各西餐廳駐唱。喜歌聽我唱歌的人,都要付五、六十元才能聽我唱歌。我常開演唱會,到各大學巡迴演唱。演話劇,畫圖開個展,又唱歌,又寫詩,常是校園裡最閃亮的一顆星。大一就有三個社團要找我當社長,我很不屑。 有一次,同學到我寢室來,向我傳福音。他拿一把吉他,自彈自唱。我毫不客氣地跟他說:「你和弦全部彈錯,拿來,我彈給你看。」 我非常驕傲,套句同學的話,我很「欠扁」,但我從來不在乎他們的想法。 雖然我老是站在人前當領袖,但每次舞台散去後,剩下的就是寂寞,掌聲沒有辦法滿足我。事實上我很憂鬱,沒什麼喜樂可言,對世界沒有信心。將來要幹嘛,未來會如何,我從來都不知道。 三、失去 當兵那幾年,

永恒的烙印---黃立德的故事

一聲巨響!火團像巨龍的魔爪般在四、五層樓高的廠房內迅速竄升--- 黃立德就站在最靠近起火點的位置,爆炸的威力把他震倒在地,隨即昏迷了過去。廠房裡五十公尺內一片火海。 ◼︎工廠 永恆機電是黃立德的父親黃再益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來的事業。就在黃立德考進高工的那一年,他父親的事業進入了最低潮,工廠負債七百多萬,家中沒錢買米,也沒有電。高三那年,家裡的負債劇增至三千多萬,工廠員工從一百多名驟減至剩下兩名。黃立德跟著父親到處向人借錢,半夜起床常常看到父親坐在客廳黑暗角落,獨自嘆息。但作子女的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上帝呀,求你幫助我們吧。」他常常向從小就認識的耶穌基督祈求--- 求上帝幫助他們家度過難關。 服兵役的兩年裡他常藉職務之便回家幫忙,姊姊、妹妹也陸續從學校畢業加入奮鬥的行列。那一兩年家裡的經濟開始有了起色。 在全家胼手胝足地努力下,民國六十八年買下了三芝這塊土地建立了三芝工廠。好不容易熬過了艱苦的十二年,民國七十三年,黃家終於還清了所有的債務。永恆公司的業務也漸漸起飛。 民國七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下午,黃立德在永恆電機工廠指揮產品試俥。這一天為了試製軍方委製的戰車履帶,工廠的機台經過改裝,沒想到試俥沒多久,因為技師的疏忽,焊接的油管承受不了加倍的壓力爆裂開來,油洩出灑在高溫油爐上引發爆炸,黃立德首當其衝。 ■急救 黃立德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心有餘悸,他說:「昏迷了數秒後我被身上的火燙醒。看看身上的衣服還在燃燒,再看看自己的手、腳都還能動,我拚命地在地上爬滾,努力地往廠房外逃命。」黃立德相信這條命是上帝救回來的,當時他心裡充滿感恩。後來當他好不容易爬到廠外空地,他才發現自己全身流著血,手背的表皮像蠟紙一般地翹起,頭髮因燒焦而捲曲,腳上的表皮也因為爬滾全部磨破。 看到捲曲在一旁哭嚎呻吟的員工,他發現情況嚴重,立刻跑到五十公尺外的辦公室尋找救援。 「因為是下班時間,交通壅塞,那天從三芝到竹圍馬偕醫院花了五十多分鐘的路程。寒冬晚上五點,天色昏暗,醫院門口停滿計程車,一群血肉模糊的人必須忍著痛,走進急診室。我讓員工、包商先行急救並安排轉院後,自己才接受急救。」黃立德接著回憶說:「這時我的傷口早已劇烈疼痛,全身血肉模糊,痛苦難當,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七個人當中傷得最嚴重的一個。」當時他全身百分之五十四,三級嚴重燒傷,醫生完成急救處理後只說了一句話:「他

如何帶領敬拜團隊

  游智婷口述 / (註:「台北密集敬拜主領培訓會」是讚美之泉第一次主辦與「敬拜主領」相關的培訓課程,日期是2020年七月廿六日下午15:00到晚上22:00,地點在台北復興堂。課程內容從唱歌技巧與音樂知識、如何選歌、舞台與台風要點以及如何帶領團隊等...。本文內容是當天最後一節課的最後一段,游智婷牧師的見證是讓我最感動的一段,試著把它整理成文字,並取得游智婷牧師的許可,在此分享給讀者。)   帶領敬拜團隊與帶領其他團隊不同的是,它多了一個重要的元素---「音樂」,音樂能把我們的「魂和情感」連結在一起。也因為是魂的連結,在我們團隊當中,姊妹與弟兄的相處要非常小心,男女不可以單獨在同一個房間,否則一定要在一個開放性的空間。敬拜團隊的領導者對這類的事情要非常敏銳,特別是敬拜主領要特別站立得穩,不要認為自己可以免疫,包括我自己在內。仇敵很喜歡攻擊我們,只要擊倒一位敬拜主領,就可能可以分裂教會。    我不喜歡一個人服事,因為我覺得一個人的試探太多。團隊服事可以彼此幫補、提醒。團員會很勇敢的告訴我們,需要改進的地方,這都是我們進步的動力。就像David牧師所說的,身為一位領導者,我們聽到別人的建議,不要感到被冒犯(你感到被冒犯就是給仇敵留機會)。對某人有意見,一定要當面與他聊一聊,說清楚講明白。 讚美之泉的兩次危機   讚美之泉的事工歷經了廿七年(共出了25張專輯),我們也曾遇到過很多的困難。曾有兩次幾乎面臨到瓦解的危機。有許多人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這裡簡單地說明:   第一次危機是同工們對事工的方向有不同的看法,有一群同工希望團隊事工專注在敬拜讚美,有一群同工希望成為基督教藝人(Christian Artist,福音歌手)。要成為藝人是需要行銷包裝、廣告,需要塑造偶像。我個人創立讚美之泉時領受到的異象就是敬拜讚美,那一次的分裂,幾乎有一半的同工離開。     在那之後,我們又遇到另外一個危機,這次是在感情方面受到很嚴重的攻擊。有一位「牧者」來到我們當中,在團隊中傷害了許多姊妹的情感,常常腳踏兩條船,造成不小的分裂。這一次事件,把我們剩下的團員再砍掉一半。2001年,讚美之泉經歷一段非常艱難的時光,幾乎要瓦解。   徹底的破碎   「我沒有辦法。」有一次巡迴演出,敬拜開始前五分鐘,我衝回後台:「我自己都不相信上帝會醫治我,我怎麼可能配領人來醫治?」  我爆哭著說: